1905.髡残笔墨

发布时间:2022-03-17   来源:未知 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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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髡残(1612~1673)为湖广武陵(今湖南省常德市)人,俗姓刘,字介丘。为僧后,改名髡残,字石溪,号白秃,又号曳壤(曳即古“天”字),别号残道者、白秃翁、庵主行人、电住道人、天壤残道者;晚年署石道人、石溪和尚;法名智杲、大杲。和石涛合称“二石”。
  自幼虔心向佛门 剃尽青丝了红尘“髡(kūn)”即剃发,是古代剃除头发的刑罚。髡残取此名,与其削发为僧有关。据钱澄之《髡残石溪小传》载,髡残母亲生他之前梦见和尚入室,髡残稍长,听母说及此事,便认定自己前身为和尚。他少时聪慧,喜读佛书和临习书画,厌弃举业。父母为其议婚,坚不从命,曾向父母哭泣请求出家,父母不允。
  明崇桢十一年(1638)初冬,髡残母亲病逝,他决意出家,遂自行剃发,时年27岁。出家后,髡残云游江南,向各地高僧参究禅学。他行游至南京时遇一老僧,攀谈中,得知老僧受云栖大师(即杭州云栖寺住持株红,别号莲池,门徒甚多)剃度,他便请老僧悬挂云栖大师遗像,拈香礼拜其为师,并由老僧取法名智杲,遂为云栖派僧人。
  
  《林麓乐志图》
  崇祯十七年(1644),清兵入关,国内大乱,烽烟遍地。髡残极痛恨异族的血腥征服,心向南明政权,曾一度参与湖南何腾蛟部的抗清复明活动。何腾蛟兵败后,髡残为避抓捕逃入桃源深山处,藏身荒山野岭三月。
  背景离乡栖南京 云游吴越慰禅心清顺治十一年(1654),髡残43岁时,离开湖南再次来到南京,驻锡于城南大报恩寺。住持觉浪禅师对他十分器重,邀其校刻《大藏经》,并奉觉浪之命主持祖堂山幽栖寺。祖堂山原名幽栖山,因禅宗四祖道信的门徒唐朝法融禅师曾在此修行,后改名祖堂山,为南京名胜之一。顺治十六年(1659),觉浪禅师圆寂时,遗命将其法偈及竹如意授于髡残。这意味着将整个宗系托付于他,以嗣曹洞宗上法座。但是,髡残最终却并没有继承法嗣。次年,他主动辞去幽栖寺主持之职,作行脚僧寻师访友,遍游吴越名山胜景,流连黄山,领略大自然的博大境界和无限生机,开廓胸襟,这番经历,为其山水画创作奠定了厚实基础。
  
  山水 24.9×18.5cm 上海博物馆藏
  顺治十七年(1660)8月,髡残返南京,在幽栖寺附近的牛首山结茆独自幽居,静心修禅。幽居十年间,髡残除潜心读书、修禅外,便倾心于山水画的构思与创作,少有和外界来往,偶有交往者,也大多是前朝遗老、山林隐逸等志同道合者,如程正揆、张怡、周亮工等。
  髡残因早年避兵祸于山林,遭风寒侵袭而身染疾患,晚年病势日渐趋重,令他在绘画时要承受更多的艰难、付出更多的心力。但他从不消沉懒散,始终信守“自强不息”的格言,只要病势稍减,就从事读书绘画。他自题《溪山无尽图卷》云:“大凡天地生人,宜清勤自持,不可懒惰。若当得个懒字,便是懒汉,终无用处。如出家人若懒,则佛相不得庄严而于家不能一钵也。神三教同是。残衲时住牛首山房,朝夕焚诵,稍余一刻,必登山选胜,一有所得,随笔作山水画数幅或字一两段。总之不放闲过。所谓静生动,动必作一番事业,端教作出一个人立于天地间无愧。若忽忽不知,惰而不觉,何异于草木!”这段文字可谓气魄伟大,堪为他一生勤奋不辍的写照,也足见其成功决非偶然。
  
  《人物》图页 故宫博物院藏
  品性清高堪博学 佛门内外皆钦敬髡残虽为蛰居山野的“布衣”僧人,但禅学修养却很深,因此到吴越之地后,深为觉浪等当时的高僧所器重;他品格清高,博学而工诗文,为当时文坛盟主顾炎武、钱谦益、张怡等人所钦佩,彼此多有唱和,可惜其诗作除留存于画作上的外,其余俱已散佚;他的山水画自成一家,被誉为“神品”,当时的书画家、鉴藏家周亮工、龚贤、陈舒、程正揆、石涛等人为之倾倒。可以说,髡残在当时南京佛教界和文艺界享有很高的名声和地位。清初的南京为东南最大都会,画家众多,髡残能够在这样一个人文荟萃之地独领画坛风骚,正说明了他的画“自成一家面目,迥出时流之上”。
  
  《仙源图轴》
  髡残行事自律谨严,其作画的过程,实为体验追求的快乐,以达致人格的完善。如他在《天都探胜图》中写道:“尝与青谿读史论画,每晨夕登峰眺远,益得山临真气象耳。每谓不读几卷书,不行几里路,皆眼目之见,安足论哉?亦如德云,尔当亲授受得彼破了蒲团诀时。余归天都,写溪河之胜,林木茂翳,总非前辈所作之境界耶!”他滞留黄山经年,目的十分清楚,即“掣笔寄食法海庵”,直师黄山天然造化,以提高自己绘画造诣。从髡残在《黄山道上图》(上海博物馆收藏)上的题语可知,黄山壮丽景观陶冶了他胸中的丘壑,笔墨由此而日趋精进,画作日益增多,其中以黄山为题材的山水作品不下十数幅;其作品的构图、笔墨为之一变,迥异于以往。
  从髡残现存画作来看,其画风与元季四大家中的王蒙最相接近。王蒙号黄鹤山樵或黄鹤樵者,其画气势磅礴,纵横变化,离奇高妙;善用密体,有所谓牛毛皴和解索皴,渴笔与焦墨则有“干裂秋风,润含春雨”之感。而髡残的山水画中,构图繁复,气韵苍浑,山石皴法也多用披麻解索皴,笔法明显得之于王蒙。
  张庚在所著《国朝画征录·髡残传》写道:“石谿工山水,奥境奇辟,缅邈幽深,引人入胜。笔墨高古,设色精湛,诚元人之胜概也。此种笔法不见于世久矣!”直言髡残的画深得元季四大家的精髓。
  
  《秋晖蒙钓矶》
  髡残虽十分推崇王蒙,但并非因袭相承、食古不化,而是有他自己的风格,所作之画别有一种老辣、苍健的风范。如他的《层岩叠壑图》(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),画中前后皆水,山峦起伏,重复层叠,远近分明,云壑幽深;一条山路自下而上,蜿蜒曲折;路旁房屋院落,历历可数。这种画法在明代已不多见。构图及用笔的方法仍似王蒙,但精神状态则已不同,显得异常的苍浑和老辣。他用干枯而松毛的笔法分披、勾点,轻重缓速,洒脱多变;墨色浓重而沉着,丰富而多层次。
  张怡,字瑶星,号白云先生,南京人,著名前明遗老,工诗,明亡后寄住栖霞山寺,与髡残结为挚友。他为髡残所作《仿米山水册》题云:“举天下言诗,几人发自性灵?举天下言画,几人师诸天地?举天下言禅,更几人抛却故纸摸着自家鼻孔也?介大师个中龙象,直据祖席,然绝不作拈椎竖拂恶套。偶然游戏濡吮,辄擅第一……”直指髡残之诗写出了自己的性灵;赞他的画是直师造化、甚至比宋代米芾父子还好;誉他的佛学是直指本心,扫除文字,而没有出家人开堂说法的那种恶套。
  被誉为“金陵八家”之首的画家龚贤极钦佩髡残的画艺,说:“金陵画家能品最夥,而神品、逸品,亦各有数人,然逸品则首推二溪:曰石溪,曰青溪;石溪,残道人也,青溪,程侍郎也,皆寓公。残道人画粗服乱头,如王孟津书法;程待郎画冰肌肉骨,如董华亭书法。百年来论书法则王董二公应不让;若论画艺,则今日两溪又奚肯多让乎哉?”评价当时的南京画坛数“两溪”成就最为杰出。
  
  山齐禅寂 18.8×57.5cm 南京博物院藏
  髡残最知己者为程正揆。既是湖广同乡,又同为佛教徒,都工诗书画。程为明崇祯进士,入清官工部侍郎。顺治十四年(1657)辞官后回到南京,与髡残成为好友。程正揆常去山中看髡残,即便遇他坐关,也排闼而入,常共榻通宵畅谈不倦,有次甚至把髡残拉出关来洗浴,一起扶杖出游,全寺僧人视为奇事。髡残到南京看病就住在程府,两人一起赏鉴书画,研讨创作,相互题跋,有不少合作的书画传世。程正揆对髡残的人品和画作评价极高。他在一题记中说:“石公作画如龙行空,虎踞岩,草木风雷,自生变动,光怪百出,奇哉!”又诗云:“石公慧业力超乘,三百年来无此灯。入室山樵老黄鹤,同龛独许巨然僧。”将髡残的艺术成就同巨然、黄公望、王蒙相比,推崇到极高地位。
  一代大师西行去 留下谜团尚难知髡残的晚景比较凄凉,年老多病,加上早年的风湿病、胃病及疥癣不时发作,令他痛苦不堪。他在康熙九年(1670)所作的《山水册图》题诗云:“十年兵火十年病,消尽平生种种心。老去不能忘放物,云山犹向画中寻。”特别是他居住的祖堂遭受大火,将他收藏的佛书经卷和文具器物悉数化为灰烬,令他极为痛心。他在写给名僧些庵(郭都贤)的信中说:“大火之后,自己依旧是昔时一丝也无底人,几化异物去矣。”自后他身体越来越虚弱,疾病的折磨使他心灰意冷,平时交往的知心师友相继去世,程正揆又离开南京回家乡去了。他为此感到孤独、伤感,预感自己生命之灯即将燃尽,便将生平所喜爱的玩物和古铜器分散与人,还请一位画工,按自己构思作了一幅《罗汉出山图》,亲书一联于其上:“剜尽心肝博得此中一肯,留此面目且图在后商量。”自此绝笔,不再作画写字。康熙十二年(1673),61岁的髡残在昏昏然中圆寂,一代大师就这样走完了他的一生。
  
  幽栖图 20.5×32.7cm 上海博物馆藏
  髡残在中国美术史上堪为重量级人物,道德、文章、画艺、禅学均达到很高造诣,堪称一流,名重一时。他在湖南生活了42年,但家乡人对其却知之甚少,更遑论对其家世和生活情况的了解。造成这一现象的,可能有二个原因:一是髡残成名在外,成就不为乡梓所知。髡残传世至今作品,最早也是他定居南京后所作,而此前在家乡常德几十年中,未留下任何作品;二是髡残参加了复明抗清斗争,在当时属“满门抄斩”、“诛连九族”之罪。对这段经历,髡残在南京除对个别心腹之友偶尔闪烁其辞外,断不敢传诸乡党,以免遭不测。这完全可以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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