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朝有名的书画家，莫不来过扬州。华嵒是六百人中的一员

《画人传》~第323篇
清朝有名的书画家，莫不来过扬州。华嵒是六百人中的一员
文／卢秀辉
华嵒（1682～1756），字德嵩，更字秋岳，号白沙道人、新罗山人、东园生、布衣生、离垢居士等，老年自喻“飘篷者”，福建上杭蛟洋华佳人，后寓杭州。

华嵒出生贫贱，他的父华常五是一个在农闲之余，以手工做纸来养活五口之家的农民。父亲没有因为他的贫穷而剥夺华嵒受教育的权利，华嵒在幼时就入了“蒙馆”就读，在他“矢口成声，落笔生趣”时，因为家庭的贫穷还是停止了他的学业。
华嵒在民间艺人的影响下，开始学习书画。他一边参与家庭劳动，一边以各种工艺绘事贴补家用。为了生活，他的兄长华东升很早就跟随叔父丁五远离故土，去苏杭一带谋生，让在家的华嵒顿生向往。他二十一岁时，发生了一件事，使他负气离家出走。
康熙四十二年（1703年），新罗华氏家族重修华氏宗祠。修祠时有个规划，在祠内绘制四幅壁画。二十一岁的华嵒知道了，毛遂自荐欲画祠堂的壁画。主持修建祠堂的为华氏富人，很瞧不起年轻而且很贫穷的华嵒，对华嵒的自荐，嗤之以鼻，当即就给予人反对。尽管有同宗乡人为之说情，并对华嵒的绘画给予了肯定。但是，主事的富人还是没有同意。

于是，华嵒一个夜里，偷偷地溜进了祠堂，一夜间，在祠堂的正厅上，画了四幅壁画，高山云鹤、水国浮牛、青松悬崖、倚马题诗，画完之后，愤然出走，从此，毕生客居异乡。回首已是白发人，仍在他乡身为客。
华嵒最初的落脚点在杭州，贫寒的华嵒，他首先想到的是卖画为生，做一个职业画手。从此，清贫找上了他，让他一生为生活颠沛流离。不过，他也因为自己的任性，为自己带来了幸福。在杭州，他结识了蒋雪樵，并以诗友相称。蒋雪樵爱其才，将侄女蒋妍嫁给了华嵒为妻。可是，婚后不久，妻子在生子之时，发生了悲剧：长子夭折，妻子也因病亡故。蒋家对华嵒还是很看重的，又将蒋研的妹妹蒋媛许配给他为继室。
有了妻子、儿女后，加上亲朋们的一致认可，华喦因贫穷而击碎的科举梦又激发了起来。对于他来说，能走上仕途就能改变自己的现状，改变家庭的现状。可是，直到三十四岁，他的举业八字还没有见到一撇。他不得不为自己另谋出路，友人们以为依华嵒之大才，不能埋没在杭州，应该北漂，去闯京城。于是，他在康熙五十六年（1717），在友人的引荐下前往京城，为自己寻找机会。他在“当权巨公”的引荐下，获得了康熙特旨召见的机会，挣得了一个县丞的九品官职。华嵒《秋潭吟》，诗云：
川谷险不塞，林薮幽可探。
夙驾兴东郭，遥遥诣西潭。
坐揽石壁趣，泼面飞生岚。
萝蔓互牵束，蓠芷相矜鬖。
鸟佚攀树息，鱼定抱沙潜。
溪嗽无止水，云卧有寒岩。
明游情已怿，暮观智自酣。
感此捐猥吝，澄抱绝痴贪。

在京城，发生了一件事，刺激了他，让他的梦清醒了许多。华嵒自恃画艺，以为北上京城就能引世人瞩目。在京师期间，除了因当权巨公通过个人能力，帮他谨见圣驾，讨了个县丞而外，并无人问津他的书画。一日，他在古董店玩，有人送假画来卖，他发现包裹假画的纸竟是他的手笔。失望之余，县丞也不要了，当然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候补到他。当然，他也没心事在县丞身上了，乃叹息出京师回归杭州了。
华嵒在《离垢集卷一寒夜吟》里说道：
三星在户，明河贯川。木落田野，哀鸿叫天。天风生而驱雾，海月明而山横。烟平湖荡影，鱼龙逐渊哀，蕙乃生丛棘。浊酒岂可以忘年，踯躅于田，安得缗钱，知我者为我而长叹，不知我者吾独往而谁攀，吁嗟乎！击筑长歌，时当奈何！
华嵒在杭州卖画一直不是很顺，勉以糊口。他思来想去，决定去扬州卖画。扬州是当时全国最大的商品集散地，客观上促成了扬州的繁荣，经济的繁荣极大地带动了文化的交流与发展。当时，仅寓居在扬州卖画的画家多达五、六百人之多。清朝有名的书画家，莫不来过扬州，扬州画名之盛远播天下。华嵒《夏日作山水题以填空》，诗云：
梧竹阴已深，庭架绿亦茂。
夏景呈朱鲜，累络韬芳秀。
将学云鸟游，直由意外观。
笔力尽屈盘，点刷免荒陋。
山令人攀登，水令人浣漱。
原坦树槚枌，壁欹凿窗窦。
松膏沃径肥，石髓抽兰瘦。
耳目一时移，心智忽然凑。

有了北上京师的教训，此时华嵒再来扬州，就显得稳妥多了。他结识了扬州的朋友员果堂，他落脚在员果堂家，边帮员果堂教学边卖画。华喦和员果堂既是雇佣关系，又是朋友关系。员家为华嵒提供了安身作事的地方，也为华嵒卖画作中介，当起了他的经济人，解决了华嵒的人脉关系。华嵒出身手工业者，是个亦农亦工的造纸工人，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，他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在扬州立足。幸亏员果堂和员家其他的人的帮助，才在扬州有了生存的机会。华嵒的画卖的不是很多，为了生计，他还接一些画铜器、画灯片的活。好在他做过产业工人，对此不陌生，心理上也容易接受。
华嵒在扬州，和金农、郑燮，高翔结下了友谊，和以他们为主的“扬州八怪”有着极密切的关系。他的书画和“扬州八怪”互为影响。华嵒也被人纳入“扬州八怪”之一，前人载“扬州八怪”有不同人选，计有十五人之多，现在的“扬州八怪”是取记载最多的前八人为之。金农早年也和华嵒一样，来往于扬州、杭州之间。“扬州八怪”借扬州宝地，当时已在全国有了很大的影响，在中国诸多的画派中，最深入老百姓的没有哪家画派能超过“扬州八怪”。华嵒《同徐紫山吴石仓石笋峰看秋色》，诗云：
披云深竹里，拄杖乱峰头。
怪石一千尺，苍烟四面流。
苍幢飘素影，木叶响寒秋。
愿借维摩榻，谈经坐小楼。

华嵒不仅在书画上，在诗歌上也相当有造诣。他因诗结交上了“扬州二马”马曰琯、马曰璐兄弟二人，二马曰琯的祖父马承运始业盐两淮，马家遂豪富，但为人慷慨，“二马”时代，在扬州乞艺的文人，鲜有不被他们照顾的。华嵒也正是因为与马曰琯、马曰璐兄弟二人的关系，才在扬州的卖画生涯，过的风生水起。文人好清高，基本都是装出来的。生活对他们是真正的考验，唯有没有生活压力，才能挺起腰杆子。画史、书史上经常说到的什么“画不卖与官人”、“画不卖与有钱人”，没有官僚和资本的支持，艺术就是个屁，自己在家里玩去。
华嵒的书法被画名所掩，他的书法脱尽俗格，于整整斜斜中，别有一种逸气。他的书法取潇洒俊逸，得洒脱奔放，奇趣横生。用笔有他个人的特点，不受法度拘束，直入平出，拖长竖脚来彰显风格，他的书法在当时就受到了重视。华嵒《秋潮》，诗云：
龙君猎秋海，甲士三十万。
控弦向西发，百怪咸走遁。
当空曳珠旗，飙轮上下飞。
后军击灵鼍，白马无人骑。
冰雪满天来，两岸殷其雷。
吴云不得渡，越山渐欲摧。
忽如一匹练，并力细细裁。
又如白芙蓉，朵朵当花开。
对此心骨爽，登舟驾兰桨。
散发入中流，一啸千波响。
江色寒苍苍，疏林下夕阳。
浩歌独归去，幽梦在龙堂。

华嵒工画人物、山水、花鸟、草虫，脱去时习，力追古法，写动物尤佳。华嵒的花鸟画最负盛名，他吸收明代陈淳、周之冕、清代恽寿平诸家之长，形成兼工带写的小写意手法。他善于捕捉自然生物中天趣和人们真切细腻的体验，将花鸟的动人姿态和感受中丰富而健康的情趣融为一体，创造出生动多姿的形象。在画法上，既有细节描写的精微性，又不失笔墨上的简逸生动，禽鸟毛羽细致蓬松的毫毛毕现。这种清新俊秀，率意疏容的花鸟画风格，对后世产生了积极影响。
华嵒在人物方面成就也很突出。他的人物画得意于陈洪绶、王树毂、马和之、自成一种减笔画法。形象有所夸张而又不变形，线条似马和之的“兰叶描”，简练柔劲，不失形似而更重精神，不仅个性鲜明，而且富有意境。华嵒的山水兼法院体，吴派、董其昌诸家，不拘一格，一般比较简略率脱。

卢秀辉有《为华嵒新罗山人歌》一诗，赞曰：
出身乃尔尔，豪族几及之？
情痴一曲新，从容四风维。
轻霜梅妆士，穷困西湖饥。
春半日长飞，草低罗衣诗。
记得下扬州，题诗伴春驰。
画船玉盏好，吹笛晨日黎。
晴空山色云，阴霾傲险巇。
桨巡荷叶背，愁怀黯然危。
长歌啸杰士，宛若颦蛾眉。
得意莺语娇，鸟啼白玉肌。
去习古法德，真切细腻辞。
万重缯彩碧，霜华醉翁髭。
行色短亭内，冰莹绣帘奇。
清新俊秀中，率意疏容颐。
逸气横斜外，简练柔劲兹。
淡月翠碧影，春睡香云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