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应祯跋《荐季直表》
李应祯(1431—1493),明代官员、书法家,初名甡,字应祯,以字行,晚更字贞伯,号范庵,长洲(今江苏苏州)人。成化元年(1465年)因善书选授中书舍人,弘治四年(1491年)升南京太仆寺少卿。李应祯好古博学,尤善书法,朱谋垔在《续书史会要》中说:“少卿书真、行、草、隶皆清润端方,如其为人。” 他崇尚古法,又不为陈法所拘,在台阁体书风盛行朝野之际,率先提出“奴书”之论,对当时书坛产生了积极作用,尤其是对祝允明、文征明的影响尤甚,为日后“吴门书派”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
明代成化、弘治年间,经济发达、文化繁荣,苏州成为当时的收藏重地,收藏家辈出。张应文在《清秘藏》中列举明代赏鉴家凡30人,苏州地区就有徐有贞、李应祯、沈周、吴宽等23人。李应祯曾选授中书舍人,后转任南京等地,与吴郡一代文人过从甚密,“精识古书画,购拓明贤画像及金石书刻,不厌勤剧。”
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孤本《醉翁亭集》卷首有序言一篇,楷书,有残损,仅存一页,半页五行。序文内容:
备郡□故实且以慰夫邦人之思。夫公参国大政,功德衣被天下,固不独于滁,而其高文巨册亦非但如此《记》一二而已也。特以公有遗爱滁人,而滁人不忘于公。曾君□以公为心,益致其爱于滁人耳,然则滁人将不永永享公之德哉?曾君以乡人而守公故郡,图不辱公如此,亦贤矣哉!应祯尝得公遗像,□公守滁时所写。行当致……
序言中,作者自称“应祯”,曾得欧阳修的遗像。张弼在《欧阳文忠公画像记》中记载:“欧阳文忠公像,其六世孙某识于旁曰‘守滁日所写’。中书舍人李应祯得于京师。”关于临摹欧阳修遗像之事,吴宽在《题欧阳文忠公遗像》中记录:
北宋欧阳文忠公遗像也,盖公守滁时写。旧本在无锡施氏,旁有题识。吾友李兵部应祯使画史模而藏之,间以示宽。容貌秀伟,真天人风致。拜瞻之顷,何异见公于釀泉幽谷之间,操几杖而从之游也。
李应祯曾向好友吴宽展示过此遗像,并且请他为之题识。
吴宽(1431—1504),字原博,号匏庵,直隶长洲人,官至礼部尚书。与李应祯是多年好友,李应祯墓碑铭即由吴宽所撰。其与李应祯的交往多记录于《匏翁家藏集》。李应祯晚年从滁州辞官归里后,吴宽为之作诗《送李贞伯致仕》,表达了对相交数十年的老友回归故里的欣喜之情。
钟繇《荐季直表》曾收入宋淳熙十二年(1185年)所刻《淳熙秘阁续帖》,结体较疏,字势宽博,带隶书笔意,明前期辗转落入沈周家。明都穆的《寓意编》中记载:
城西张氏藏钟元常《荐进吴季直表》,上有昼锦堂、米芾、贾似道等印。元人跋云:“是宋僧存此山物。”又,“薛绍彭四帖”,元张伯雨藏,赵松雪、金荪璧跋。后,伯雨归倪云林。二物今在石田翁家。李少卿近跋,钟书定为真迹。
沈周与李应祯皆是明初著名收藏家,二人诗词唱和多有往来。有关古字画收藏之事,两人亦常共邀赏鉴,沈周得钟繇《荐季直表》,不知真伪,李应祯获观此帖,跋曰:
右钟繇荐季直表真迹,黄初到今千二百余年矣。而纸墨完好不渝信,稀世之宝也。应祯往年在天府得见二王真迹,今复于相城沈启南所观此,区区余年,何多幸也。时同观者吴江史鉴、曹孚、汝泰、崔澂、葑门朱存理,弘治四年人日,长洲李应祯记。
据题跋可知,此为弘治四年(1491年)之事,经吴宽、李应祯二人仔细观察,均认定为钟繇真迹无疑,王世贞的《弇州四部稿·真赏斋帖》中记载:
“真赏斋三卷,第一卷为钟太傅《荐季直表》,初在相城沈启南所,李贞伯、吴原博俱定为真迹,后归华氏第。”
《楚颂帖》全文96字,讲述了苏东坡被贬黄州,后遇赦而赴汝州,又蒙恩放归阳羡(今宜兴),在阳羡买田种橘之事,乃是乘兴写就之作。此帖墨迹本已佚,而刻本早有传世,明朝前期,原帖曾收入李应祯手中,吴宽亦藏有拓本,据其在《跋东坡楚颂帖》中记载:
予旧藏坡翁《楚颂帖》石刻而缺其后三行,颇以为恨,盖其石已亡也。李兵部贞伯一日得其真迹来示,岂胜快然……周益公题其后以种橘之约竟堕渺茫。
《明孝宗实录》中记载:(李应祯)“十四年,升南京兵部员外郎。” 由题跋可知《楚颂帖》是李氏任南京兵部员外郎时所得。后李应祯将此帖示于徐溥,徐溥以此为蓝本摹刻上石,今日所见《楚颂帖》的众多版本,皆以此为范本。《谦斋文录·跋苏东坡手书后》记载:
吾乡山水佳胜,昔苏文忠公爱而居之,故其名益著。公之居此其事特见于文集与郡志中,至访其手迹,仅有所题斩蛟桥八字而已。若此种橘一帖乃长洲李应祯携以示予者,窃喜。此为阳羡故事也。遂用模刻于石,临视惟谨,不敢失真。
徐溥(1428—1499),字时用,号谦斋,宜兴人,官至首辅,华盖殿大学士。其性凝重有度,爱护人才,与李应祯同在京城为官时来往颇多,因年长于李氏,加之李氏“为人整整精悍,辞防严峻,重性刚介。遇少不平辄抗,无所讳避”,故徐溥曾多次直言其不足,《匏翁家藏集》记载:
“(李应祯)见同官或由他途进,耻与为伍。乞改教官补外,以非例不许。他日,又有谋直文华殿者,故扳公同事,以掩清议。”
而徐溥在《复李应祯兄二柬》中云:
文词翰俱美,但称许过情,令人益増惭悚。顷间,王用清乃弟至,得所惠书,知令兄荣擢,贵眷清宁,不胜喜慰承喻。欲就郡校一事,吾兄豈未之思耶?比年各处风俗日偷,生徒之隆师好礼者少,寮寀之重利轻义者多,贤明提调难逢,倨傲上司率是,或地临边鄙,则盗贼出没不常,而终身兢惕于干戈战陈之下,或路当冲要则往来迎送不息,而终日奔走于车尘马足之间。设若遭此回视,中书之清秩无异神仙,文华之直庐真在天上矣。虽悔何益哉?吾兄识见高明,固不待仆之喋喋然,平日蒙知爱之深,有鄙见不敢不告也。
徐溥看到李应祯身处官场,某些言行失当的表现,为其讲事理,赤诚之心不溢言表。
历史上记载李应祯有《李氏遗集》传世,今查无存,故其收藏及交游活动仅能通过题跋和友朋的只言片语反映,《匏翁家藏集》中记录李应祯收藏宋文同《画竹卷》和文天祥《过小青口诗》帖等,《清河书画舫》中记载锡山华氏藏松雪斋行书《归去来兮辞》有李应祯赏鉴题跋,李应祯为官近三十载,收藏颇丰,去世时家无余资,仅书数千卷。而与他交好的友人还有祝颢、文林、周庚、吴愈、王观、王鏊等,都是明代的文人士大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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