磨墨人生方寸间

发布时间:2021-11-27   来源:未知 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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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曦中,提笔悬腕,横平竖直;夕阳下,援纸握管,撇放捺收。回忆鸠车竹马岁月,一半书斋夜读,一半文房守直。
那时候,偏居乡村一隅的我,每天在父亲的铁尺督促下,马步立于方寸之间习书练字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记得有一次,当砚中墨水写完,我便爬到门前枣树上玩耍起来。父亲挑水回来,一眼就发现了我,随即一声断喝:快去磨墨!
父亲总以“写尽十八缸水”为“金律”,坚信只有把一条条墨锭磨短了、磨没了,从毫端生出的字则有筋有骨、有血有肉,更能站得正、立得稳,达到力透纸背、炉火纯青的境界。
父亲常指着书案对我说,写字没有任何窍门和秘诀可寻,唯有一个字——“磨”。
磨,是“玉经磨多成器”的琢磨,“铁杵磨成针”的磨炼,“十年磨一剑”的磨砺,也是“典尽客衣三尺雪,炼精诗句一头霜”的功力,“两句三年得,一吟双泪流”的精粹,“吟安一个字,捻断数茎须”的定力。
刚参加工作时,我拜访过一位老先生。他家明净的案台上,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,还有一册明人法帖、一部《人间词话》,谈话中总离不开对书法的讲究。清晰记得他书房的木椅,已被磨得包了浆,道道木纹似水波云痕,透着谦谦之风。我向他求一幅字,他欣然应允。只见他以遒劲之笔,一阵驰毫骤墨,不到五分钟,“闻鸡起舞”四个大字映入眼帘,其骨力清健,气概凛然。
当时,我问老先生:“现在都用墨汁,为啥您还保持传统磨墨方式写字呢?”老先生沉思片刻,笑道:“年轻时争强好胜,处处锋芒毕露,因此吃了不少大亏。练字是受爱人所迫,磨墨也是她的刚性要求,说一定要磨掉我身上的飞边毛刺。”
果然,历经长时间砥身砺行,老先生不但书艺精进,人也变得谦和大度、彬彬有礼,一度胜友如云、高朋满座。老先生继续说:“其实啊,人在磨墨的同时,墨也在磨砺人的品性。写字可以清心,因其敛气收心,聚神凝意;可以修身,因其规范举止,行而有道;可以养性,因其涤除杂念,磊落坦荡。”
“点画横斜学问深,笔痕线道能传神;品韵高古功于外,书法修为墨磨人。”磨与被磨,前者“有形”,后者“无形”。老先生书写的“闻鸡起舞”入木三分,我至今还悬挂于自家中堂之上,视其为人生座右铭,砥砺余生。
流水沉沙,岁月留痕。
此后,我选购了一些墨锭,以瑞墨、徽墨、绛墨为主,大多呈长方形、椭圆形、鸟兽型等形状。无论何种墨块,磨时都要不急不躁、不徐不疾、不愠不火。磨墨者用手指稳住墨锭,在砚台里垂直平正地旋转,万不可斜磨横竖磨,否则出的是薄墨虚墨,不细腻不均匀,写出的字也会淡而无光、滑而不润、浮而不沉。
用心磨出了一砚好墨,能不能写出一幅好字、画出一幅好画,则取决于人的功力与境界。古代诗人“登高吟一篇”“思乡吟一篇”“赠别吟一篇”……往往“吟不离磨”“笔墨同修”,可见丹心如“砚”、胸有成“磨”。今日“磨墨”之人,不仅要熬过“黎明前的黑暗”,还要以“匠人之心”行正走直。只要磨下去,或许就珩磨出“高新科技”,打磨出“诺贝尔奖”,砺磨出“熠熠宝剑”,或许才能进入“我家洗砚池头树,朵朵花开淡墨痕。不要人夸好颜色,只留清气满乾坤”的至臻之境。
“磨”是修行,天道酬“磨”。
陈白云,湖北公安人,中国诗歌学会会员,湖北省作协会员,湖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。出版有诗歌散文集《光与影》(中国文联出版社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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